第66章 夏蓬-《朕和她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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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岑照侧过脸,温声:

    “恐负深恩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在乎,也不惧怕。”

    张平宣的声音破入雨声之中,有些急促,“你想要什么,我就去替你争什么,就我争得来,席银她不可能替你争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……”

    岑照放慢声音,“殿下也许会痛所有。”

    “呵……”

    张平宣肩膀颓塌:“父亲死了,二哥……枭首在即,母亲自戕。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了,早就不在乎了,我如今觉得,冬日里喝凉水,夏日间吞滚炭,也不是什么痛事。”

    她说完,仰头忍回泪,起身从琴台边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流仙绦拂过岑照的手指,残下一丝女香。周遭叶声细明,潭面水气蒸腾,雾失楼梯,也遮住了张平宣的背影。

    岑照摁灭琴响,香炉里的烟气也断了线。

    平宁时,暗流在底。

    无言时,人常思报应。尤其是他这样通周易,善批命理的人,一向深知,愚弄人心的下场唯有“孤绝”。然而想到张铎,又恍惚感受到了,他的命理与自己殊途同归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此时张府外,赵谦牵着马盘桓在门口,马蹄子把春尘扬成了一层薄雾,又被忽降的细雨浇降。

    张平宣的平乘车尚候在树荫下,赶马的马夫劝道:“赵将军,下雨了,您不如过几日再来吧。”

    赵谦咳了一声:“滚一边去。”

    话刚说完,漆门启推,张平宣交握着手,从门后跨出,抬头看了一眼赵谦,一言不发地向平乘车走去。

    “平宣!”

    赵谦唤了她一声,她这才回过头来。

    “明日即要监斩,将军不查刑场,不鉴犯由吗?”

    赵谦早料到了她会说这样的话,喉咙里叹了一声,“我即时就要回廷尉见李继,我来劝你一声,明日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放心!我不会像母亲那样自戕,也不会蠢到去劫廷尉狱和法场!”

    她说完,胸口上下起伏,红色的血丝逐渐在他眼中延展开来,她不想让旁人看见,不得不别开了头。

    赵谦想上前几步,却听她喝道:“你别过来!”

    赵谦忙摆手退后,一大抔玉兰花从枝头被吹落,横亘在二人之间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张平宣摇了摇头,伸手揉目。

    “不必,赵将军,荣华富贵我也想要,又有什么立场斥责你。再有,你被他过性命,一向奉他为圭臬,这么多年了,你也没必要为了我去变更,跟着他,走你的独木桥吧”

    这话,拆开来看,说不出有多犀利,披头而来,却戳得赵谦肺痛。

    “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话的。”

    张平宣忍泪笑了一声,“那你指望我说什么呢?说我二哥通敌该死,说我母亲不识大局,愚昧无知?”

    她说完,陡然加疾了声音:“谁睡着,谁醒着,世人眼目雪亮,你心里也明白!”

    赵谦脑中空白,鼻腔里闻到的明明是花香,却又含着不知道什么地方钻来的血腥气。

    “你还想跟我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没有,我来只是想劝你,明日……不要去刑场。”

    张平宣抿了抿唇,仰头望着浓荫掩映下的雨阵。

    “你怕我看见你行杀戮。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的,我赵谦只在阵上杀敌,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是以前!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那样的人,我……”

    他说着说着手足无措起来,然而,张平宣却笑了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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