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夏树(五)-《朕和她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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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原来她还在想着脱一层皮的事。

    张铎侧过身,    手臂搭着在膝上,低头看了一眼她那双冻得通红的脚。

    席银感觉到他在看自己,忙下意识地裹紧了袍衫,    往熏炉后挪了挪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认错总不会是个过错。

    张铎听完这战战兢兢的一句,    抬手理了理袖口上的褶皱,    平声道:“一味只知道说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席银将头缩进袍衫中,冲着自己的胸口哈了几口气。

    此时她周遭逐渐暖和起来,张铎的气焰没有将才那般吓人,她也敢稍微顾及顾及自己身上的冷暖。

    “你那般生气,    又拽我……又传宫正司的人来押我,   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

    张铎听她说完,    撑着膝盖站起身,衣料婆娑,悉悉索索。

    席银紧张地将脑袋从袍衫里钻出来,周遭乱顾,    试图去找一藏身之处,又听头顶人声冷道:

    “别躲了。”

    席银闻言吞咽了一口,惊惶地凝着张铎的手。那神态落入张铎的眼中,    和年少时的他自己,竟有一丝莫名的相似。

    他也恐惧皮肉之苦,    却没有真正仇视过施刑的人。对于苦难,他有类同于佛陀观音般的坦然。

    深信苦难即菩提,披血若簪花。

    但这些道理毕竟过于晦涩,    若强要席银明白,则会剥夺掉她尚存的那一丝温柔。

    他真的想让席银变得和他一样吗?

    从前是的,但此时此刻却不见得了。

    他一面想,一面在席银身旁盘膝坐下,席银识趣地往一旁让了让,把暖和的地方留给他。谁想却突然被张铎捉住了脚腕,顺势往身边一拖。

    张铎大概真的是不知道如何心疼一个姑娘,在他的人生里,他给予大部分女性肢体上的尊重,就算施与重刑,也是为了惩戒,又或者从她们的口中逼出些什么,并不以此意淫为乐。

    席银是除了张平宣之外,唯一一个走进张铎生活的女人,于是难免肢体接触,难免电光火闪。

    他原本是想对她稍微好点,可是已经弄巧成拙太多次了。

    “过来,不要躲。”

    席银被挪到张铎身边,又惶恐地试图把脚踝藏进袍中。

    张铎松开手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冷吗,坐这儿。”

    席银抬头望着张铎。

    “你不怪我了吗?”

    张铎摇了摇头,他的双手仍然搭在膝上,轻轻地握了一双拳。

    熏炉中火星子闪烁跳跃,慢慢熏红了二人的脸,席银将手和脚一并凑近暖处,手臂自然地靠在了张铎的肘处。

    张铎侧头看了一眼那相挨之处,什么也没有说。

    “欸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就不会称陛下?”

    他仍然语调冷淡,却已然去掉了之前的恼意。

    席银缩回手,叠在自己的膝盖上,把脑袋枕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每回叫你陛下,你都不出声,坐在观音下面,像泥巴塑的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也要称陛下。”

    他望着火星子,平道:“朕是君,是你的君。”

    席银“嗯”了一声,手指在下巴下面悄悄地摩挲着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呛水了吗?”

    “什么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朕问你有没有在奕湖里呛水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没有。”

    她说着抬眼笑了笑:“我小的时候,常在山涧里玩。有一回,倒是不小心呛了水,被路过的一个樵夫给救了,把我送回青庐,我现在都还记得,那一回兄长生了好大的气。”

    张铎很想听她接着往下说,他想知道,岑照是如何对待犯错的席银的。

    然而,席银说到这里,竟鬼使神差地不再往下说了。张铎抬头,凝着墙上的透窗影,与自己纠结了好久,终于忍不住道    。

    “那后来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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