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万物本一心-《烛行录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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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而张载则认为气成万物,人也是其中一份,与天地同一位格,但较之天地体量却是更为渺小。

    故而虽然本质皆为气,却是由天地所成,天生本性亦是天之所与。

    二者各执一词,相持不下。

    丁檠颔首道:“仁义礼智,我固有之,非外铄我也。”

    “此言理之本然也,”张载摇头道,“性者万物之一源,非有我之得私也。人性有变,气之偏也,天本参和不偏,则尽性而天矣。”

    说着抚须一笑:“此谓之诚明。”

    又将此时所言与先前所叙联系起来,构成了一个圆满自洽的体系,丁檠就像是被困在这座围城之中,无路可逃。

    随着横渠先生占据了这场论道的上风,丁檠身上本来已然冒头的文气又慢慢委顿下去,不再似先前有成形的态势。

    张载开口道:

    “格物、致知、诚意、正心、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你不愿感悟前人文心,决意格物致知,自成一家,走最为艰难的那条觉醒文气之路,这很好。

    “可惜你之积累终究太浅,百家学说了解不够,更不该与老夫论道,试图在论道中觉醒文气。

    “老夫好歹是一名治国,文心坚固,岂是你之三言两语所能动摇的?如今老夫占据上风,你心境有缺,自然无法觉醒文气。

    “还是那句话,回去再学几年罢。你若愿意,随时可以来老夫的横渠书院听讲。”

    张载面露惋惜之色,面前的青年是他这么多年以来见过最为出色的几人之一,年纪轻轻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学说雏形,可是其人却没有诞生文气,更没有遍览百家著作充实自己,而是贸贸然上来要与自己论道。

    论道乃是两人心神意志交锋的过程,其间张载也无法留手,仅仅几句话便将其人有了觉醒势头的文气打压下去,破灭了对方的计划。

    哪怕通过某些手段有了治国战力,但自身文心终究不够,如何能与自己这关学之祖相提并论?

    张载叹了一口气,有了离去之意。

    忽然,他耳边飘来一句低语,似是在对自己发问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:

    “天地为气所化,天地又何所穷际?”

    张载顿了一下,看向沉思之中的丁檠,随口道:“四方上下曰宇,往古来今曰宙。”

    此言最早出自《尸子》,而《淮南子·原道训》中又有记:“横四维而含阴阳,紘宇宙而章三光”,高诱注:“四方上下曰宇,古往今来曰宙,以喻天地”。

    张载化用此文,回答了丁檠的疑问。

    下一瞬,天地间的文华之气尽皆凝聚于此,灌注于丁檠之身。

    张载目露惊色,一步迈出,出现在郭浩身边,转身看回场中道:

    “没想到,他竟然顿悟了?”

    光济亦是合掌喧了一声佛号:

    “境依识起,唯识无境。看来丁檠也是走上了这条路。”

    在场中三人的围观下,丁檠眉心之中突然有一股文华之气喷薄而出,宛若一枚赤色的种子,落入泥丸之中,扎根发芽,诞出一芽新绿。

    其上有火光闪烁,如灯似豆,又见丹凤虚影盘旋。

    张载抚掌道:

    “文心天赐,有凤藻之相,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啊!”

    谒龙旂於武帐,挥凤藻於文昌。

    麟、凤、龟、龙,诞生文气时有四灵之一相伴者,俱都不类凡俗,未来有大成就。

    比如五子之一的邵雍,传闻其人诞生文气时就有龟负洛书之相,颇类上古圣王。

    “不过,他是如何顿悟的?”横渠先生略显疑惑,“仅仅是老夫随口一言,就点醒了他?”

    于是有笑语声从场中传来:

    “四方上下曰宇,往古来今曰宙。宇宙无穷,人与天地万物,皆在无穷之中也。”

    丁檠看向横渠先生,眼中神光烁烁。

    “所以宇宙内事,乃己分内事;己分内事,乃宇宙内事。

    “宇宙即我心,我心即宇宙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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