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2章 我搞砸了-《王国血脉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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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,不可能,泰尔斯驱散不妥的想法。

    索尼娅是要塞指挥官,她关心的只是埃克斯特的威胁和北方的防务——王国有事,必在北方,这才是她语中关键。

    那又如何——心底的另一个想法再度冒出——她之所以会这么说,是因为作为断龙要塞的守将,她必须这么说。

    因为北方之敌是她的资本:埃克斯特王国的威胁大小,直接影响索尼娅的安危前途,影响她手下的常备军,影响她所能获取的资源,影响她被看见被重视的程度,影响她在王国的权利地位。

    因为她也在罗网之中。

    不能自拔。

    不是么?这难道不是你在这几个月的政治游戏里体会到,而且用以反将国王一军的道理吗?

    而你,泰尔斯,你必须要看透这一点,她的求助没有那么简单——不!

    泰尔斯闭上眼睛,打断自己的思绪。

    他想太多了,索尼娅,他所认识的索尼娅,不是那样的人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,为什么是我?”

    泰尔斯睁开眼,略显疲惫:

    “我相信,王都里有其他有识之士,能给你更多更实质的帮助。”

    索尼娅享受了一口烟草,沉吟片刻:

    “也许,因为你比较特别?比如拿着一柄剑就敢闯宫造反,威胁你爸爸?”

    泰尔斯猛地回头!

    要塞之花举了举手上的烟:“别看我,流言可是传得飞快——额,绝对不是梭铎老头告诉我的。”

    但泰尔斯的心情却沉了下去。

    看,你是对的,泰尔斯。

    她来找你,是因为你闯宫造反却安然离开,是因为你证明了自己的分量,成为至高王座之外的第二极。

    于是王国风云激变,就连看似飒爽大度,豪情万丈的要塞之花,她看到,她知道,她感觉到——就像国王与泰尔斯所预见的那样——泰尔斯也许能抗衡凯瑟尔王。

    所以她来了。

    不止为了返乡,不止为了北方,不止为了——跟你那点可怜的私人情谊。

    泰尔斯默默地看着索尼娅,心中烦躁不安。

    索尼娅没注意到泰尔斯的眼神变化,她自顾自地吸着烟,沉浸样朦胧烟雾中,无比自在。

    “也许还因为,你是少数能治得了伦巴的人?据米兰达所说,七年前,你放弃了逃生的机会,果断地回转英灵宫,用自己的自由,扑灭了两国将燃的战火。”

    泰尔斯深吸一口气。

    七年前。

    又是七年前。

    该死的七年前。

    他突然对眼前的对话意兴阑珊。

    为了要塞防务也好,为了王国未来也罢,说到底,她是来示好,拉拢,求助,站队的——或者任意其他好听或难听的近义词。

    她,无上之盾的主人,曾经救自己一命的索尼娅·萨瑟雷,她跟西荒公爵,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。

    【有权有势的贵族领主们会争先恐后地来找你,拉拢归国未久的王子,用尽方法争取你站到他们的一边……】

    索尼娅,就连索尼娅,也是一样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泰尔斯只觉得深深失望。

    而他,泰尔斯·璨星,他已经不能像初次见面时一样,对这位救命恩人没有保留地坦诚开口,敞开心扉了。

    “所以我想,那个孩子,”索尼娅吸了一口烟,叹息道,目光却意有所指,“那个在绞架下兼顾了宽恕与公正,那个敢向着伦巴冲锋,敢向着父亲挥剑的孩子,应该是有些指望的?”

    那一瞬间,泰尔斯捏紧了“盟约”。

    “指望?”泰尔斯机械地重复道。

    索尼娅,她不是第一个,也不是最后一个,在以后,还有更多的人会做同样的事,从某一个节点开始,与他交谈的人,言语里的算计与利益,目的与欲望,只会越来越多。

    直到不剩下其他什么。

    泰尔斯下意识攥紧了衣袋里的盟约。

    但你知道的,泰尔斯。

    这是必要的路,而这才是开始。

    一个声音在心中对他道:你知道的,你也早就做好了准备。

    无论代价几何。

    索尼娅笑着敲了敲泰尔斯的额头:

    “我知道,你还不是复兴宫里的‘大人物’,暂时还不是,但好处是,你也来不及像他们一样,被什么鬼东西逼迫得‘身不由己’,还没变得像他们一样讨人厌。”

    变成他们。

    泰尔斯没有理会她放肆的动作,只觉得衣袋里的骨戒越发扎手。

    她以为她知道,但她压根就不知道。

    泰尔斯盯着她。

    要塞之花笑道:

    “总之,世道不会一成不变的,我希望你,事实上,是很多人都觉得你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但我不是!”泰尔斯下意识地喊出口来。

    望台上安静了一刹那。

    索尼娅被吓了一跳,她惊讶地看着呼吸急促的泰尔斯,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。

    “不是什么?”

    但泰尔斯随即反应过来,懊悔地调整呼吸:

    “抱歉,女士,我,我失态了,可能是晚上喝多了,精神不集中。”

    他控制语气,强行挤出几丝笑容:

    “我理解您对要塞防务的担忧,女勋爵阁下,但你也许不清楚我的处境……”

    但他没能说完,就被索尼娅冷冷打断:“闭嘴。”

    泰尔斯正待说些什么,但那一刻,要塞之花眼内精光慑人,突兀而锋利,让他开口忘言。

    她正上上下下,细细地打量泰尔斯。

    “告诉我,小子,你回王都多久了?”

    少年怔了一秒。

    “半年了吧,不记得了。很抱歉我失言了,但现在很晚了,女勋爵,我有些累……”

    但要塞之花摇头啧声,再次打断他。

    “落日啊,看来她说得没错,他们把你操得很惨。”

    泰尔斯皱眉: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索尼娅朝天一笑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吗,你现在就像你手下那个哑巴一样,戴着面具在说话。”索尼娅举着烟翘起嘴角,嘴角弧度依旧,眼中冰冷也依旧。

    戴着面具……

    泰尔斯闻言,沉默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“罗尔夫没法说话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你现在不一样吗?”索尼娅很快反驳他,她冷冷一笑:

    “你有多久没说过人话了?”

    泰尔斯一时语塞。

    “怎么,是被恶魔附身了,还是被女巫诅咒了?”

    被女巫诅咒了。

    泰尔斯咽了咽喉咙,强忍住摸向戒指的欲望。

    【我将助你推动王国滚滚向前,剔除障碍,打破枷锁,为此,不惜一切。】

    【很好,那就像我们谈好的那样,孩子,成为我的剑,去披荆斩棘,直到王国晏清。】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:

    “我,你不明白,索尼娅——”

    “你还没试过呢,怎么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不知道!”心烦意乱的泰尔斯大声打断她。

    他呼吸急促,盯着拈着卷烟,好整似暇的索尼娅。

    你不过听了几句传言,掂量够了局势,索尼娅·萨瑟雷,你就急匆匆地来回乡“拜访”我,仗着所谓的旧日情分,来说些意有所指的话,什么“北方有事”,什么“我能等”,什么“为将来准备好”,“你比较特别”,来轻描淡写地,夸夸其谈地,自以为是地……

    泰尔斯调动起狱河之罪,竭力平顺着呼吸。

    “你不知道,索尼娅,”泰尔斯努力不去想太多,他站起身来,想要尽量体面地结束对话:

    “你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【他给了你一把剑。】

    “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少年恍惚地道。

    【我,泰尔斯·璨星,我注定要成为你的敌人。】

    什么,什么都……

    【吾儿,你要实践你的诺言,挥出你的第一剑。】

    索尼娅没有说话,她坐在泰尔斯对面,目不转睛地盯着他,任由手中烟卷燃烧。

    但她的眼神,却让泰尔斯越发不安,想要回身躲避。

    终于,要塞之花呼出一口气,望向头顶星空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,当年我要来星湖堡应征卫兵的时候,俺娘那叫一个大惊失色——啊,大惊失色,这词儿还是城堡里的嬷嬷教我的。”

    泰尔斯回过神: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但索尼娅未曾理会他,只是自顾自幽幽道:

    “而我到了这儿,他们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:你走错路了,姑娘,后厨和织坊不在这儿,女仆招募也不在这儿。

    “而当他们晓得了我是来应征卫兵的……”

    索尼娅轻笑一声,情绪复杂:

    “约翰是个开明的公爵,所以没有人胆敢直接说‘嘿,姑娘,你不适合这个,该回家去生孩子喂奶’。”

    要塞之花回头问泰尔斯,意有所指:

    “像不像现在?”

    心绪不佳的泰尔斯皱起眉头:

    “现在?现在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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