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被乳母抱着出门,犣奴的兴致比祝思嘉和碎玉都高,一路上被春雨和春月两个小丫头逗着,咯咯咯地在马车里笑不停。 碎玉骑马走在外面带路,时不时打开窗户,要不就递进一枝花,要不就扮鬼脸吓犣奴,仿佛当真是犣奴的亲舅舅一样。 其乐融融的景象,祝思嘉都不由恍惚了。 不知驶出多久,出城门时,碎玉忽然敲了敲车窗,让祝思嘉和乳母抱着孩子下来。 祝思嘉虽好奇,但还是照做。 她刚下马车,看见城门口站立的大群官兵,严阵以待的架势,一旁不苟言笑、支了张桌子坐下的青袍官员,难免心中一紧。 莫非是晏行的事?还是晏修?这都追查到山阴来了? 青袍官员名叫王书意,生得极其俊逸,是个极年轻的人,今年刚上任的九品小官。 他身旁的小吏不知俯下身对他低头说了些什么,他一抬眼,见到祝思嘉,两眼随即清亮不少。 王书意难掩脸上笑意,对祝思嘉说话的声调都不自觉轻柔许多:“裴姑娘,请坐。” 祝思嘉从没见过他,他居然也能认得出自己? 她没纠结这些细节,抱着犣奴坐下,从容答完王书意的长串问题,待王书意在纸上写下些什么,便准她离开。 祝思嘉还是担心,多嘴问了王书意一句:“敢问大人,这是在做什么?” 问她的那些问题,无非是她是何处人士、何时成婚生子、生的儿子还是女儿、要带往何处、准备做些什么。 王书意答道:“朝廷新律令,每家每户不得遗弃、扼杀女婴,违者一律发配为苦役。故而所有携带幼子出城的人,行踪和目的地都是要严格登记在册的。” 大秦律法一律严苛,到这种程度,祝思嘉倒不奇怪。 没想到,她写在遗书上那些内容,晏修竟当真照做起来,还做得这么快,其中就有这一条。 她在北地没少见过被遗弃的女婴、女孩,甚至很多孤女的父母并非没有能力抚养她们,而是嫌她们不值钱、不能传宗接代,就随意抛弃。 那份遗书上的内容,完全是她想到什么便写了什么上去,填填补补的,不说面面俱到,但确实都在她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了。 也许,她那些看起来更异想天开的东西,不久之后就要为晏修所实践了。 马车很快驶到了庄子里。 下了马车,祝思嘉仍旧思绪繁多,碎玉命乳母把犣奴先抱去玩,让祝思嘉借步说话。 碎玉直接点破她:“还在想他?” 祝思嘉矢口否认:“也不是,就是觉得,他居然真的会把我写的东西当真。” 碎玉:“你这是在做利国利民的好事,又何须纠结?” 祝思嘉扯嘴笑了笑:“不是担忧,只是感慨罢了。我们离开西京已经快一年了,也不知道,我走之后,故人都如何了……” 人只要活着就有牵挂。 她总会梦到晏修,会梦到母亲、弟妹、无数旧友,甚至会梦到和晏修的情事。 次数多得她甚至以为现在的日子才是梦境,这场出逃、山阴的山水田园、茶楼酒肆、平稳又富足的生活才是宫中的虚幻。 她会不会是当真被宫中的生活逼疯了?陷入了一场幻想? 每每都是犣奴的哭笑声才能让她冷静下来。 现在的一切都是真的,含辛茹苦怀孕生下来孩子是真的,清幽别苑里每天热闹有趣的日子也是真的。 碎玉想到了些事,犹豫半晌,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她。 他想伸手替祝思嘉揩泪,但顾及现在他的身份,犹豫着,最终没能伸出那只手。 兄长一职,他应该再投入些的,至少下次给她擦泪时,他不能带着那些没斩尽的妄念。 待祝思嘉稍微平复好了些,他才缓缓启唇:“很多事,阿兄本该告诉你,但先前顾及你有身子,不宜遭受刺激,便迟迟没说。” 祝思嘉略微激动:“什么事?阿兄但说无妨,我身子现在已大好了。” 碎玉:“长乐宫失火那日,县主悲痛之下,流了和嘉义侯第一个孩子。后来,馨儿从商州回到西京,在你灵前陪你母亲、妹妹守了足足七天七夜,武兴侯从北地回京为你奔丧,事后……” 孩子?妹妹和任淮的第一个孩子,难道是因为她没了的? 还有馨儿和母亲,元存…… 祝思嘉这才意识到,自己的出走带来了多少后续的灾难。 见祝思嘉呼吸急促起来,碎玉打住了话:“曦娘,我不说了,这些事都是皇后娘娘的家事,你只是我裴玉芝的妹妹。” 他一个人的妹妹,他唯一的亲人。 祝思嘉强忍住哭声,面颊已经沾满了泪,她翻遍浑身上下,都没能翻出一张手帕缓解此刻的无措。 漫天桃花,落英缤纷,春风和煦,眼前的景分明是乐景,不远处传来的欢笑声分明是喜乐,可茫茫天地之间,唯独剩下她一个伤心之人,哭得肝肠寸断,浑身发抖。 碎玉再克制不住,把祝思嘉抱进怀里,用力皱着眉,痛苦安慰她: “曦娘,都过去了……都过去了,你还有阿兄,还有犣奴,若当真忍不住,尽情哭一场吧。” 日复一日,一遍又一遍的“阿兄”,是他在提醒自己,也是他在警示自己。 第(2/3)页